我出生在合浦县曲樟乡要岭村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，交通极其不便。从我有记忆开始，父亲除了耕种两亩多的田地，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砍柴卖，以此维持一家五口的生计。妈妈因此常称父亲为“那砍柴的爸”，久而久之，“砍柴爸”便成了父亲的代名词。

1982年，我刚读完一年级的暑假。一天早上，天气晴朗，父亲像往常一样拿着镰刀、绳子、柴杆（挑柴用）到山里去砍柴。10时许，天空突然乌云密布，一眨眼的工夫，四周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，电闪雷鸣，狂风暴雨接踵而至，风声、雨声、雷声与狰狞的闪电交织在一起，令人心惊胆战。狂风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，我们很担心家里唯一的三间土墙瓦房能否承受住冲击，更担心的是还没有回家的“砍柴爸”。

我们家住在村头，窗户外面就是一个边长约30米的正方形晒谷场，过了晒谷场就是父亲进山砍柴的唯一路口。母亲叫我们三兄妹站在凳子上，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瞄，借着一阵阵闪电那刺眼的光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路口，焦急地等待“砍柴爸”回家。

母亲老早就叫我把生姜放进锅里烧了一大锅热水，好让父亲回来能及时洗澡，可这生姜水烧热了又凉，凉了又热……还是不见父亲回来。等着等着，柔弱的母亲已经担忧得泪流满面，我们三兄妹也心生恐惧，跟着哭了起来。哭声与风雨雷电声交织，令人肝肠寸断。

也不知等了多久，正当我们感到绝望的时候，瞄着窗外的弟弟大喊：“爸爸回来了！还挑着柴呢！”伴随着弟弟的尖叫声，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。爸爸到家的时候，看到泪流满面的妻儿，心痛地说：“你们哭什么，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？这鬼天气，活了几十年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雨。”

“你干嘛还挑着柴回来啊！淋湿的柴多重啊！”母亲说着又哭了起来。

“没事，来回一趟不容易，重就重点，我有的是力气，顺便挑回来，多挑一担就能多卖一担。”父亲边说边提着热水去洗澡。

从那日起，我暗下决心，要刻苦读书，通过读书改变命运，让父母过上小康生活。

1990年，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合浦师范学校，成了父亲眼里的“名片”——他逢人便笑哈哈地说，我耕田地、砍柴卖就是要支持孩子多读书，大儿子能考上师范，所有的付出都值了。

借改革开放的春风，我的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我们一家也跟着过上了小康生活。2011年，我们兄妹三人都在合浦县城买了房，将父母接到县城里定居，这一年父亲59岁。

刚住到县城那几年，父亲乐坏了，逢人便夸：“现在的时代真好，国泰民安，国富民强，所以我们才能享受这么幸福的生活。”“我靠耕两亩多田地和砍柴卖养育三个孩子，现在他们都成家立业了，我的儿孙都很孝顺。”“我59岁就‘退休’住到合浦县城来，吃喝不愁，知足了。”“我们要岭村有一百多户人家，现在大部分的家庭都到城里买房了，不简单啊！”……只要有人和他闲聊就离不开这些话题。

到了近几年，我们发现父亲的话题变了，经常谈论国家大事。2022年10月，在党的二十大召开期间，父亲天天收看相关新闻。他还经常登录“学习强国”APP了解国家大事，“脱贫攻坚”“振兴乡村”……聊起这些话题，父亲都可以娓娓道来。

我亲爱的“砍柴爸”变了——随着时代而变！

（作者为合浦人，小学教师。）